定州整军
来源: 责任编辑:刘寅 2019年06月05 15:47:29
元祐八年(1093)的八月,高太后殁了。哲宗亲政,这天地之间再无人比他大了。十八岁的宋哲宗感觉极好,坐龙椅舞动手脚,要把眼前的朝局翻个底朝天。九年来望高太后的“臀背”,他憋了一肚子恶气,而今高太后走了,这股气便全撒在元祐诸臣身上。亲政的第二天,哲宗宣布启用十个宦官。中书舍人吕希拒绝起草诏令,苏辙、范纯夫血谏宦官不可用。无奈,哲宗不理睬,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处置这几个碍眼的家伙。过了几日,反复无常的典型,世人称为“杨三变”的小人杨畏,给哲宗列了长长的名单,吕惠卿、蔡确、章惇赫然在列,这些都是神宗朝时,王安石提拔上来的人物。至于安石麾下都是些什么人,想必大家也很清楚。哲宗拍一个大腿:“好!就这些人。”
此时苏轼57岁,身负丧妻之痛,他倒是想留在汴京城,为亡妻守灵。然而朝廷一反常态,接连催他赶赴定州,这也是高太后生前的一片苦心。闰之夫人尸骨未寒,苏轼却只能携着家小上路了,期间有个小事儿可以提一下。
苏轼在汴京招了个书童,眼下遣给王诜,算是替他谋个去路。一日王诜派他往端王府去,端王爱踢球(即蹴鞠),偏这书童脚法甚好,端王很喜欢,就给扣下来了。后来哲宗死了,无子,端王继了皇位,是为宋徽宗。这书童顺势做了太尉,他便是高俅。当然高俅是个坏人,但北宋末年朝延小人的反苏运动中,高俅力保苏家后裔平安,算是坏人偶尔干的一件好事吧。
临行,苏轼入朝求面辞哲宗,毕竟师生一场,这也是惯例。然而哲宗竟然不见他,苏轼生气,也很心痛。他留了一张《赴定州论事状》,算是给学生最后的忠告:“陛下之有为,唯忧太早,不患稍迟。臣恐急进好利之臣,辄劝陛下,轻有改变,故进此说……”意思希望哲宗皇帝不要急功近利,颠覆朝政,引来祸乱。此时的哲宗哪管这些,他倒假惺惺的命人塞给苏轼一包茶叶。苏轼拿着茶叶,一脸苦笑。
九月,绵延的秋雨洒向东府。苏轼雨中辞别弟弟,心中愁云,浓过天上的雨云。“庭下梧桐树,三年三见汝。前年适汝阴,见汝鸣秋雨……归来知健否?莫忘此时情。”或许兄弟二人心里明白,这一别,不同以往。
定州,是与契丹接境的边防重镇。十月二十三日,苏轼到任。欢喜的并非只有定州百姓,甚至契丹那边,也是人人奔走相告,“苏学士守定州啦…”其实苏轼的名声早已传到塞外,无论北辽、西夏,皆声名斐然。定州虽说是边防重镇,但眼下最麻烦的倒不是契丹人,而是禁兵。这儿的禁兵平日不公开操练,因怕刺激契丹人,但也不可能散了,便夹在中间,日渐糜烂。苏轼转而操练民兵,尤其是一个叫“弓箭社”的民兵组织。他往朝廷上扎子,希望正式起用“弓箭社”,连着两道奏章,但朝廷根本不理他。眼下的朝廷,已经不同于当初了。
没办法,回过头来整治禁兵。擒贼擒王,禁兵的头头是个叫王光祖的老将。这家伙倚老卖老,纵容部下开赌场、酒馆,放高利贷,乱搞一气。前任长官不敢管他,但苏轼管定了。这种事儿,苏轼自有法子。他并不着急,先拿军官下手,但凡作奸犯科的一律严办,士兵犯法了,倒先放一放。其实许多兵士都是这些军官带坏的,大面积查办要不得,把为首的办了,底下人自会听话。
苏轼整顿军队干得顺手,要搞阅兵式了。王光祖仍不服气,托病在家,拒不出席。苏轼立马往他家里探病,老头子眼珠滚圆,怒瞪苏轼,精神好极了。苏轼更怒,马上就要上奏弹劾,姓王的没见过这阵仗,瞬间服了软,跪拜求饶。阅兵式圆满举行,自此,军中再无一人敢懈怠。定州百姓欢呼,盛赞:“自从韩忠献公去任后,不见此礼,直至今日。”韩忠献公,即是已故的老臣韩琦。
民以食为天,关心百姓生活也是苏轼一贯的行为。定州受了灾,民间很艰难。苏轼照搬以往的法子平抑粮价,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。其实无论他到哪儿,都会干这事儿,就不再细说了。日子一天一天的过,苏轼在定州,也渐渐安下心来。他想着,应该不久便能致仕,也许能带着朝云回老家,往那短松冈的爹娘坟头上几炷香。然而所有的一切,全成了泡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