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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术东坡 | 苏东坡究竟懂不懂音律?

来源: 责任编辑:熊莉 2019年11月05 15:27:15

在历史上,对苏轼是否懂音乐有一些争论。宋代女词人李清照,写有影响深远的《论词》一文。在《论词》中,李清照力主要严格区分词与诗的界限。她公开批评苏轼的词是“句读不葺之诗”,也就是句子长短不齐、凑合在一起的诗句而已。言外之意,这类不符合音律的词,算不上词的正宗和上品。于是进入南宋以来,社会上就有苏轼不懂音乐、不会唱歌的普遍说法。


但南宋大诗人陆游却不这么认为,他的《老学庵笔记》记载:“世言东坡不能歌,故所作东府词多不协。晁以道谓:‘绍圣初,与东坡别于汴上。东坡酒酣,自歌《古阳关》’,则公非不能歌,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耳。


也许苏东坡唱得好不好很难考证,但是在音乐方面他也确实是个懂行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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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坡醉月。(资料图片)

出生古琴世家

从小接受音乐熏陶

苏轼的父亲苏洵,酷爱经籍和古琴艺术,是当时一位较有影响的音乐鉴赏家和音乐爱好者。《历代琴人传》引张右兖《琴经·大雅嗣音》:“古人多以琴世其家,最著名眉山三苏。”少年的苏轼,对音乐有极浓厚的兴趣,三苏都是弹琴的能手,父亲苏洵琴技最高,家中还珍藏了著名的唐代“雷琴”。


由于从孩童时就受父亲演奏古琴的熏陶,苏轼一生对古琴有着特殊爱好。


为了研究古琴的发声原理及特点,他不惜把自己家中珍藏的唐代名贵“雷琴”拆开来观察、分析其奥妙。为此他还专门撰写了《家藏雷琴》一文。苏轼的这张唐代古琴,琴面布满蛇蚹纹,上孔里(龙池处)写着“开元十年造,雅州灵关村”,下孔里(凤沼处)写着“雷家记八日合”。“岳”也叫“岳山”,它的制作恰到好处,是一张好琴的标志之一,当时只有唐代雷氏家族制作的“雷琴”才具有这样的优点。


另外他还发现琴的声音是从孔对面的木头稍微隆起,好像薤菜叶的形状处发出,由于声音的出口处很狭窄不能马上出去,留在琴内徘徊成余韵,这就是雷琴的奥妙之所在。为此苏轼作诗赞曰:“我有凤鸣枝,背作蛇蚹纹。月明委静照,心清得奇闻。”(《次韵奉和钱穆父、蒋颖叔、王仲至诗四首,见和西湖月下听琴》)


除此之外,他还很赞赏名士李委的吹笛艺术,说:“嘹然有穿云裂石之声。”苏轼对所吹的《鹤南飞》曲颇为知音,竟连曲中带有西北边疆少数民族风情的音调,都听得十分清楚。曲终,他赠诗一首,题《李委吹笛》:“山头孤鹤向南飞,载我南游到九嶷。下界何人也吹笛,可怜时复犯龟兹。”


嘉祐四年,父子三人进京时,苏轼在船上细心凝听父亲所弹的琴曲,产生了许多感受,写出了《舟中听大人弹琴》一诗:“弹琴江浦夜漏水,敛衽窃听独激昂。风松瀑布已清绝,更爱玉佩声琅珰。自从郑卫乱雅乐,古器残缺世已忘。千家寥落独琴在,有如老仙不死阅兴亡。世人不容独反古,强以新曲求铿锵。微音淡弄忽变转,数声浮脆如笙簧。无情枯木今尚尔,何况古意堕渺茫。江空月出人响绝,夜阑更请弹文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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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琴。(资料图片)


阳关三叠还是阳关四叠

苏轼给出了正确答案

对于音乐,苏轼因为感兴趣,所以愿意花时间去钻研。


《阳关三叠》是我们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古琴名曲,又名《阳关曲》《渭城曲》。该曲是唐时,根据诗佛王维名作《送元二使安西》谱写而成的:“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


这首曲子在唐代便广为流传,时人以琴声为伴,吟唱王维诗作。然而,曲谱早已失传,关于唐代时这首诗歌具体如何“三叠”的演唱形式就成了一个谜。但是,尽管唐代曲谱缺失,这一曲《阳关三叠》却一直在世间传唱,历代不衰。历代文人都对这“三叠”究竟是如何“叠”的,提出了自己的看法。


在宋代也有“四叠阳关”的说法,如贺铸《采桑子》中写道:“东亭南馆逢迎地,几醉红裙。凄怨临分。四叠阳关忍泪闻。”


那么问题来了,这《阳关曲》到底该是“三叠”还是“四叠”,热爱音乐的苏轼,专门对其进行了考证。


据东坡先生本人记载,宋时,人们唱《阳关三叠》,往往把全诗的四句都作叠唱,但这样一来,就应是“四叠”。如果把每句都叠唱三遍来迎合“三叠”之说,更是杂乱且不合音律。苏轼任密州太守时,曾偶然在一位同僚那里听到了古本的《阳关曲》,声调宛转凄凉,和先前常听到的不同。这曲子除了第一句不叠,每句皆再唱,这才知道古本的“三叠”是这个意思。


后来苏轼居黄州时,首次读到唐代诗人白居易的《对酒诗五首》,其中有“相逢且莫推辞醉,听唱阳关第四声”,恰好证明了他的观点。既然是对酒诗,根据前后文关系,“听唱阳关第四声”,指的应是《阳关曲》中“劝君更尽一杯酒”一句。苏轼表示,用这个来检验,如果每句都作叠唱的话,则“劝君更尽一杯酒”应是第五声,白居易明确说是第四声,那么就可以确定唐时第一句是不叠的。


这个故事,被清人陈廷敬收录于当时的权威著作《钦定词谱·卷一·阳关曲》中,以表示对东坡先生的肯定。由此可见,唯因东坡先生热爱音乐且精通乐律,才能对《阳关三叠》有如此精确的考证。


古琴艺术在封建社会里备受儒家推崇,被其看作是雅、正音乐的代表和礼乐观的象征。传统儒家文人们把古琴与琵琶、古筝等乐器区分对待,认为琵琶、筝是民间演奏“郑卫之音”的乐器,不足以登大雅之堂。可苏轼却不这样认为,他在《杂书琴事》十三则的一则中谈到,现在的古琴已被士大夫们看作是“雅正之乐”了,可在周代古琴却是演奏“郑卫之音”的乐器。现在我们说它是雅器,可它在古时也是一件民间乐器,和现在流行的琵琶、古筝没有什么两样,由此可以看出苏轼的独立见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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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洵抚琴雕塑。本报记者 向哲 摄

雅俗共赏的填词能手

写下传唱千古的好词

除了喜欢听音乐,苏轼还是个填词能手。


苏轼二十三岁那年路过忠州(今四川忠县),就依据当时流行在巴东荆楚一带的民歌《竹枝》写过若干首歌词。他在词前的小序里提到这种歌曲之所以“幽怨恻恒,若有所深悲者”,是由于前人“伤二妃而哀屈原,思怀王而怜项羽”的缘故。因之他所写的这些竹枝词,也就基于这样的内容和应当具有的风格:水滨击鼓何喧阗,相将扣水求屈原。屈原已死今千载,满船哀唱似当年。


后来他到杭州时,游览九仙山,耳闻吴越地区的儿童民歌《阳上花》,具有“含思宛转,听之凄然”的艺术感染力。但他觉得原来的那些歌词还不够理想,于是予以加工润色,另配新词:陌上花开蝴蝶飞,江山犹是昔人非。遗民几度垂垂老,游女长歌缓缓归……这些新词因其带有民间歌谣朴质清丽和好唱易记的特点,广为人们喜爱和传诵。


值得一提的是,苏轼还乐于将农器使用方法写成歌词,便于百姓理解并且推广。


据史料记载,苏轼于宋元丰年间谪居黄州,在武昌的畦田里“见农夫皆骑秧马”,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。他经仔细观察发现,秧马“以榆枣为腹”(易滑行),“以楸桐为背”(体轻),首尾翘起,中间凹进,形似小船,农民骑在秧马上拔秧,“雀跃于泥中”“日行千畦”。较之过去弯腰弓背地劳作,相差悬殊,真是轻快自如多了。秧马的另一作用是“系束藁其首以缚秧”,就是把束草放在前头用来捆扎秧苗,极为便利。


苏轼对秧马倍加赞赏,每到一地即宣传推广。宋绍圣元年(1094),苏轼又贬惠州(今广东惠州市),南下途径庐陵(今江西泰和),遇见《禾谱》撰者曾安止。苏轼称其著作“文既温雅,事亦详实”,然惜其不录农器,遂作《秧马歌》相赠,并附其书后。该诗对秧马的形制及作用歌咏甚详。后人还将《秧马歌》刻成石碑(现藏于泰和县博物馆),使其流传久远。正如后来陆游有诗说:“一篇秧马传海内,农器名数方萌芽。”


苏东坡擅音律,且词填得极好,无数文人雅士纷纷上门求词,一时传为佳话。

东坡文化网记者 陈甜